山雨微茫

【上文走这】

1~14

我感觉自己的存货吃枣药丸。

初三苦啊，沉迷学习不可自拔XD

所以我得省着点存货以免某一天入不敷出XD

高亮：可能这次更新内容不是很轻松，注意。

——

15、

随着第八赛季的开始，袁柏清越来越亚历山大。

他头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到，从前师父的压力是多么沉重。

首战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的身上，大家都迫不及待地想印证治疗之神的接班人真正实力究竟有多强，媒体舆论的枪口直指着他的脑门。

结果是，他根本把一切都搞砸了。

第七赛季他其实根本没出过几次场，有他师父这尊大佛在谁也没把他放在眼里过。他只在常规赛将近结束、大局已定的场面下才上手练了两场，当时根本没有多少人对他抱有希望，他也乐得自在，发挥得中规中矩也让人挑不出错来。

可如今不一样。临上场前他手都在抖，机械地进比赛席、刷卡、上机、准备开场，队内训练时制定的战术在脑内反反复复过了好几遍确定无误，其实他只是用这种强迫思考的方式让自己不那么紧张。然而双方角色在地图上刷新时，他脑内刷地一片空白，整个人一下子懵了，甚至连最基本的操作都忘记了，只是靠着惯性本能地操作着。整场团队赛，他简直是踉踉跄跄东奔西跑，顾此失彼焦头烂额，好在本场对手明青战队实力实在是不敢恭维，上赛季的冠军之队还是以雷霆万钧之势把他们干掉了。

十比零，明晃晃的十比零。

然而从比赛席里出来的时候，袁柏清整个人都几乎没了知觉，恍恍惚惚眼前光怪陆离，他感觉整个天都是黑的。

惨不忍睹。

16、

王杰希和邓复升都不让他出席赛后发布会，他争了一两句也就放弃了。

本来就没有特别执着想去，如今更没有理由给自己白白添堵。队长和副队是在保护他，他知道。队友们现在都拿他当瓷人，想上来安慰又怕他那脾气一说就炸，于是只能远远地用担忧的目光看着他。

袁柏清其实是有些感激他们的，以他的心态的确是越安慰越难过，他现在只想一个人静静，反正复盘要等到明天。

他浑浑噩噩地回宿舍的时候里面还一片漆黑，大家加训的归加训，出去放松的归放松，比赛日的晚上一直是比较自由的，紧绷了一周的神经可以得到暂时的休息，任凭谁也不想这么早回宿舍。

这样更好，没人会来烦他。

他把自己重重摔进床里，双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，眼神渐渐涣散。

怎么会的呢。

他根本不想的。

可一切都被他搞砸了。

17、

“……袁柏清？”刘小别把门推开一条小缝，小心翼翼地往里面探，“那什么，我给你带了宵夜。”

对方提溜着一个袋子，浓郁的香气散发开来。他的确是有点饿了，五感似乎从压抑中稍稍恢复了一点，于是低声道：“谢谢。”

刘小别有点手足无措起来，把袋子递给他就坐在床边无言地看着他。他被对方盯得有些发毛，却也不说出来，只是自顾自地吃着。

反正还不就想说那些同样的调调吗，来啊来啊，我无所谓。他自暴自弃地狠狠咬了一大口，恶狠狠地想着，你们还能不能有些新鲜的招数？

但对方什么都没说，看他吃完转身就去洗澡了。

他反而不舒服起来，盯着浴室紧闭的门，心底空落落的。

好像失去了什么。

18、

其实他们根本没有任何义务来安慰你呀。

他心底一个小小的声音甜蜜地说，别傻了，你根本没有你自己想象得那么重要。

少年的手指紧紧攥住了床单，指节发白。

少了你，地球一样会转。

19、

[啧，不是我说你，你怂不怂啊？]

[一场常规赛而已，就怂成这样……你还是不是我亲徒弟了？]

[好歹拿出点咱北京纯爷们儿的气概来，一次发挥失常说明不了什么，别老是垂头丧气跟天塌下来一样，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儿的顶着呢，就你这小鬼头有什么好担心的？]

QQ提示音嘀嘀嘀响个没完，袁柏清随手拿起来看了眼就扔到了一边。他突然觉得自己有点犯贱，没人安慰时自暴自弃难过得要死，这下有人安慰了又觉得特别烦，连他都觉得自己不识好歹。

是啊，我是怂。我是给您丢脸了，我压根不配接手冬虫夏草和防风。

我承认，是我把一切搞砸的。我对不起所有人。

他自暴自弃地想着，一种强烈的冲动让他差点直接在对话框里打上这些字。

我怎么可能和您一样啊，怎么可能啊？

就像，您又怎么可能懂得我的感觉一样。

20、

好在他及时控制住了自己，否则今晚才真要出大事情了。

最终只是蔫蔫地打上了一行字，有气无力地：[得了吧，您老人家退役了还这么有闲情雅致跑来看我们比赛啊？]

那边方士谦已经开始一二三四帮他分析场上哪些不足，一段段长篇大论几乎塞满了整个小窗，他那短短的一句话在里面显得格外出挑。

对方明显顿了一下，然后很快地回过来一句：[不赌气了？]

他有些懵，然后几乎是脑残地问了一句：[你怎么知道我一直在？]

按下发送键的那一刻他就想抽自己，这么二缺的问题都问得出来？他几乎已经能想象千里之外的方士谦笑得打跌的样子，不过这回真不能怪方士谦神经病，实在是他自己……

出乎他意料地，方士谦并没有刷满整整一屏幕的2333333333333。

[就你这点小九九，我能不知道吗？]

啊？

袁柏清揉了揉眼睛，的确不是自己眼花了啊。

[不过看你还有闲心调侃你师父我，看来你也没有刘小别说的那么难过嘛。]

[说实话本来我就没有特别相信他说的，我手把手带出来的苗子可不只有这么点心理素质。你小子不是一直挺抗造的吗？]

[我抗造那是在你面前，在队长面前我怂得比谁都快我。]袁柏清突然挺庆幸他俩用的是QQ而不是电话，他直觉自己情绪已经有点不太对头了，鼻腔里一股浓浓的酸涩，[反正现在你走了，那我就只能一直怂下去咯。]

对方沉默了。他盯着毫无反应的对话框，一阵突如其来的发泄的快意。

虽然瞬间就觉得自己真恶心。

[那在对手面前呢？]

半晌，对话框里跳出来一行字。

21、

[在对手面前你也愿意怂下去吗？]

他死死地盯着这行字，直至眼睛酸涩得想要流泪。

[听着，谁倒了你都不能倒。]

[你现在可是微草的治疗。]

[唯一的治疗。]

他咬着牙。

[你的身上也有微草夺冠的希望。]

[我不想看到我选定的继承人这么颓丧。]

[有出息点，听到没？]

22、

[……听到了。]

还是鬼使神差地，像以往听完他的指导后低着头回答道。

对方的语气和缓了点。

[还挺乖的。]

一刹那他想到了以前那人是如何揉着他的头发，含笑说出这句话的。

——“以后你就跟着我混了，一定要听我的话，知道吗？”

——“哟，你小子还真这么听话啊？你们训练营那些人简直胡说八道嘛。”

——“转出去，切这个点，神圣之火。记住了，要控制好时机。”

——“不错，还挺乖的。”

还挺乖的。

他眼前突然一片模糊。

23、

[跟你分析的那些都好好琢磨琢磨，明儿再好好复盘，有什么问题就问你队长，不行再找我。又没人笑话你。]

平素里一直没个正形的方士谦今天晚上严肃的时间真是够长了，他此时已经顾不上看对方到底发了什么，只是匆匆忙忙应下。

然后就是沉默。

[喂，你小子可千万别哭啊。]

清脆的下线提示音，等他反应过来那片迎风招展的青绿色已经暗了下去，雪亮的屏幕上只留下孤零零的十个字。

可千万别哭啊。

业已晚了。

泪水就在这一刻再也含不住，扑簌簌地掉了下来。

24、

你能不能不要走？

他无数次地想对方士谦这么说，恳求也好央告也罢，却每每惧怕那人错愕的目光而生生咽下。

其实，也是觉得自己不知好歹无理取闹。

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否怨恨过方士谦，毕竟是他把自己推入到如此境地。是他让自己仅仅出道一年就身负重担，也是他在自己头顶制造出一片巨大的、几乎永远无法逾越的阴影。但他又怎么能怨恨方士谦呢？他同样是他的恩师，是他在训练营里一眼相中了自己，是他在自己误入歧途钻入牛角尖的时候悉心指点，他帮助他走出了失意走出了心绪难平，即使是退役之后也同样关注着他的比赛，关注着他每一次的成长与退步，说不感激那才真是胡说八道。

第八赛季一整年，他就是怀着这种复杂的情感和方士谦保持着联系的。往往说不了几句话他那情绪就开始不对劲，导致根本不敢电话联系，他是真怕方士谦发现他这点破毛病。

但其实方士谦都知道，只是从不点破，想着熬过这一阵也就过去了。而那日发给他这样一句话，也实在是太过担心，谁料到袁柏清一看到那行字压抑多时的情绪就一下子崩溃了，抓过手机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打上一句话：[你能不能不要走？]

然后他猛地醒悟过来，顿觉自己疯了。手指颤颤巍巍地移到撤回键，心下却不可避免地泛起了恐惧和期待。

他害怕方士谦发现他的软弱，同时却又渴望得到他的回答。两分钟的时效一分一秒地过去，小窗里却仍然只有他的独角戏。

最终还是按下了[撤回]。

他自嘲地笑着，突然觉得自己好可笑好可笑。

25、

“……你没事吧？”

刘小别从浴室里出来，头发还湿漉漉地往下滴着水。他一见到袁柏清仍然怔怔地坐在床沿，脚步一顿，脱口而出道。

“没事。”袁柏清低垂着眼帘，手里紧紧攥着手机，“能有什么事？你难道还担心我会去跳楼？”

刘小别眼里忧虑神色隐约褪去，坐到自己床上：“……那什么，你也别太难过……其实也没有太——太糟糕……”

少年，你知道说话吞吞吐吐可信度简直为零吗？

袁柏清翻了个白眼。

“——其实大家都没有怪你，真的。”对方搜肠刮肚半天终于迎来了结案陈词，语速陡然提高重音往下，斩钉截铁的“真的”过后甚至附加了重重的点头，仿佛唯恐他不肯相信一般。

“你也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，方士谦他都跟我说了。”袁柏清语气很淡，“你们放心好了，我没那么脆弱。一场比赛而已。”

“我不会拖大家的后腿的。”

少年笑容苦涩。

刘小别嘟囔一句“那就好”，别开目光去。

他着实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样的袁柏清。

在他看不到的地方，少年唇边的弧度逐渐湮灭，最终归于空寂。

-TBC-